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访谈

 对话荷兰新锐设计师丹 罗斯加德(Daan Roosegaarde),探寻净化可持续的新世界

作者: 2021-09-282021年11月28日暂无评论
图片由roosegaarde工作室提供

丹·罗斯加德(Daan Roosegaarde)是一位艺术家兼革新者,他创建的工作室Studio Roosegaarde位于鹿特丹和上海的团队致力研究创新的互动技术和设计,以探索人和空间以及科技的动态关系。无论时装抑或建筑项目,他的作品均着重与参与者之间的互动。1979年7月24日他被阿纳姆艺术学院录取,现年31岁的丹.罗斯加德拥有贝尔拉格学院艺术设计硕士学位和建筑学博士学位。2009年,不到30岁的他获得了荷兰设计大奖,他的设计作品也在泰特现代艺术馆、东京国立博物馆、伦敦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以及香港和鹿特丹的公共场合展出,引起了巨大反响。著名作品包括Dune、Intimacy、Smart Highway和Sustainable Dance Floor等。

丹·罗斯加德推出“真空吸尘塔”那天的情形
图片版权归设计邦所有
 
丹·罗斯加德的创造能力毋庸置疑,但是也并不值得惊奇,因为世界各地都诞生了像他一样富有想象力又激进的创造者。他向荷兰起诉当地政府没有对大气污染有所行动,并且发布自己的新项目“真空吸尘塔”来推广一个理念——未来世界的人们将会呼吸净化过的新鲜空气。设计邦的工作人员前往鹿特丹,在“真空吸尘塔”发布之前采访了roosegaarde工作室的设计师们,了解他们在项目进行的过程,他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力量慢慢的减少大城市的雾霾情况,改善空气质量。

 

(以下简称DB):祝贺您在众筹平台Kickstarter上成功获得“真空吸尘塔”的资助。您能告诉我们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开发这个项目的想法的吗?
 

丹·罗斯加德(daan roosegaarde:这要从开始说起来,有一天的早晨,我在北京醒来,看着漫天的雾霾,就突然产生了开发真空吸尘塔的灵感。这也许听起来很奇怪,但我的许多创意都是来自生活,因为一方面我热爱探索和开发,另一方面我喜欢改变喜欢创造更美好的未来。那天,我在北京的住所里看着星期六的这个城市,我能看的到这里的树木、这里的人民、道路,但是随后到了星期三、星期四整个北京就完全被雾霾和浑浊的空气笼罩住了。看到这个情况我感到非常的遗憾。要知道,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,北京人民的平均寿命会减少2年之久,这这里出生的孩子们可能8岁就会患上肺癌之类的呼吸道疾病。但是,从里一个角度来说,这也许就是需要我的地方,我可以通过设计来改善现状。就像梵高有他的油画笔,而我有我的烟雾颗粒吸收科技术。我有开发这个项目的想法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,我认为这个项目是技术方面的创新,也是社会现状的改善,设计刚开始的时候,许多人不赞同我的行为,特别是针对这个项目并不是特别看好。我的意思是,我以前已经开发了许多项目了,包括:《流动空间》(Liquid Space)、《四维精灵》(4D-Pixel)、《液体》(Liquid)、《风》(Wind)、《沙丘》(Dune),以及《流动》(Flow)等。但是,在开发真空吸尘塔这个角度的项目我真的是第一次做,许多人真的是一开始就否定我,和我说:不,不可能的,你改变不了的,你做不到这一点,污染都已经存在了,怎么可能消除得了等等。但是我坚持要做,我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证明了我可以做,而且这一年我过的非常开心。到了这个阶段,我身边的人们就不再那么说了,取而代之的都是:“哦,这样真好,你为什么以前没有设计这样的项目呢?”,因此,我们继续会用大量的时间在这个项目上面,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,激发了我的斗志。

位于鹿特丹的“真空吸尘塔”
图片由roosegaarde工作室提供

DB:这个项目一发布,我们就关注到了,那时候我们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,心想:“太好了,这里有个叫daan roosegaarde的英雄来拯救我们了”。
 

丹·罗斯加德:作为一个设计师,我着迷于把我的想象与创意结合起来并且融入到这个世界中去。其实,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的需求都是一样的,首先要从自己的内心角度出发,并不是仅仅为了开发新技术,我们还要具有创造性思维,创造更加宜居的城市环境。雾霾,在政治上来说也是一个敏感的话题,因为基本上每个国家的大都市都有这个问题,不只是在北京,在荷兰,我的家乡鹿特丹也会面临这样的问题,如果我们只是坐在这里抱怨,而什么都不做,一味的期待政府帮我们解决问题是不行的!所以,我作为一个设计师,作为一个制造商,作为一个发明家,岂能坐视不管。我十分乐意带领着我的团队和工作室所有的同事一起,展现我们的能力,为大家搭建一个通向没有雾霾的美好未来的桥梁。
 
 
DB:您计划将哪里作为第一个试验点,您将会把第一个项目建立在那座城市?
 
丹·罗斯加德:嗯,我希望从北京开始测试,先建立一些规模较小的原型。项目的原理都是相同的,从空气中吸收灰尘颗粒,进行过滤和清洁。你们是不知道,我抓了一把过滤出来的残渣,这些烟雾颗粒令人恶心的难以置信。你想象一下,我们每天把这些东西呼吸到自己的肺里,想想都快要疯了,根本接受不了。即使是在荷兰和欧洲,有数据显示,住在高速公路旁边的人们,吸入的废气量相当于每天吸17支香烟,这可真是骇人听闻,所以,我们真的不想再继续坐视不管,也不能再继续默默地承受了,所以这也是我们想要说的理念::第一,我们要创建一个未来的大都市,在这里,人们可以享受未来的清新空气;第二,面临难题,我们一定要积极解决,而不是仅仅坐在家中抱怨,却没有任何行动。我们就是想要弘扬这种理念。因此,我们还收集烟雾颗粒,然后将其压缩成碳立方体制成戒指和袖口,供购买者送给自己的夫人或者丈夫。我们计划通过这些“烟雾钻石”来抵抗雾霾运动,还能进行募资,让开发真空吸尘塔项目不仅仅是我们公司在做,而是希望人们都将它当作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。净化空气的一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,真空吸尘塔的出现只是一个章节,却不是结束。
 
 
DB:您是不是准备在Kickstarter众筹平台上开展项目,还是说您有其他的想法?
 
丹·罗斯加德:嗯…这个项目是一个巨大的工程。对于我们这个年轻的设计公司来说,完全承担起来是十分困难的。许多人们一开始对我们的项目不持认可的态度,让他们来投资就像再星期天的晚上抢劫一个老奶奶那样。所以我成立了自己的设计公司,为项目的开发寻找资金援助。因为之前,我和我的工作室也进行过许多的项目了,有了一定的资金储备,在交互项目的研发上,已经感觉没有什么挑战性了。所以,我认为从长远的角度来看,作为一个企业家,我以后的发展应该定位到更大的一个层面,这次在鹿特丹展出我的研究成果,也是代表着项目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。

Roosegaarde在工作室展示“真空吸尘塔”
图片版权归设计邦所有

 

DB:在一开始,您是如何向您的团队解释这个想法的?您亚洲的行程结束了之后,有没有感到很愤怒?
 
丹·罗斯加德:并没有,我仅仅是感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悲伤。尤其是当你认真的做了很久的筹备,并认识到每个城市都存在这个问题。很多人都意识到这一点,但他们觉得被动的,他们不觉得自己可以成为解决方案的一部分,他们只是问题的一部分。
 
 
DB:他们可能在想:“哦,这可能会更糟。”
 
丹·罗斯加德:他们可能会想,“欧,耶,反正我们总是会死的,多两年少两年的寿命又如何,你来到这里,只是为了工作出差,和大家分享一下你的项目产品,做一个短暂的演讲而已,很快就有一程飞机就回去了,在这里又呆不了几天。但是,我把我的项目策划摆到了桌子上,他们(就是我的团队)一开始非常犹豫不决,但是我就说,就是它了,咱们未来四个月就要围绕着它进行,虽然我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,但是我认定了。然后我们就开始工作了。这就是项目一开始我们沟通时候的情况。
 
 
DB:中国的情况是不是最糟糕的?
 
丹·罗斯加德: 我在中国成立的第二个工作室位于上海,未来这个工作室将会专门用于这个项目的运营。中国是一个巨大的极具潜力的发展中国家,这一点是不容否定的,现在世界上很多产品都是这里生产的。说到这儿,我联想到一句话,加拿大著名的传播学家马歇尔 麦克卢汉(marshall mcluhan)在提出“地球村”理念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,他说:“地球是一艘巨大宇宙飞船,上面没有乘客,我们都是船员。”所以,我们要将项目持续进行下去,不论是我们喜欢或者不喜欢去完成。我这不是在评判,我只是提出建议。在北京的时候,我有幸与市长先生进行了会晤,并未解决这问题表达了自己的想法,很快的,这个问题就会引起重视,传遍中国的各大城市,成为了一项政治声明,使这件事情变得十分有趣。
 
 
DB:在说服中国支持这个项目的过程中,您并没有花费很大的力气对吗?
 
丹·罗斯加德:每一个项目从提出到采纳的过程中肯定都会有犹豫的过程。我记得有这么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,刚到北京的时候,我们与北京的代表一起出席一些会议。有一个人与我聊天,他们刚刚推出了一个与雾霾相关的项目,造价七百五十万美元,这个项目大约三年前就开始进行了,内容大多是针对化工厂,工厂之类的地方,几乎没有考虑到居民的方面的政策,再就是,推广骑自行车出行,但人们现在出门都是喜欢开车的。所以,在会议接近尾声的时候,我将我的项目重点进行了简单的讲解,这些人都惊呆了。他们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,从上到下快速的看了看我的项目。之后,问了一个我没想到他们会问的一个问题,他们并没有问我的项目什么时候完成之类的,而是说:“你的计划经过你的老板批准了么?这是不可能完成的吧”,并且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,我只能说:“我就是老板”。当然,从同一个等级体系来说,我这样的行为十分不理智,一个36岁的家伙,凭空想象,制造了几样东西就自认为可以拯救环境了,但在我看来,这都是很正常的,没有什么难以理解。我认为作为新的一代的设计师,我们有这个权力,并可以用最佳的表现方式向大家证明。反正,最后会议结束之后,我就回家了,也并没有放弃。回到荷兰之后,我与我们的科教部部长jet bussemaker交流,并带她看我们的项目,而她只是说我会派人去了解等等,一些官方的辞令。
 
 
DB:作为家长?
 
丹·罗斯加德:不,并不是作为父母,而是作为一个人,在他们的世界,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有权力。所以我觉得自己很天真。我一直认为一个好的想法会说服别人,但是就是不得不承认,有些系统的工作方式不同。所以我为什么讲这个,因为你作为一个创新设计师,但有时你必须要推广自己的项目。困难总是有的,也会以不同的方式出现。以这种方式,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挑战。我喜欢挑战,现在他们就是在考验我。奥运会就快要举行了,这一点很重要。但如果他们等太久,我就会带领着我的团队一起去印度,巴黎,洛杉矶试试。我不会漫无目的的等下去。
 
 
DB:您认为他们会不会希望安装更多这样的真空吸尘塔?
 
丹·罗斯加德:绝对的,我想我的下一步计划是再做10到15个,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,我们玩石头,造树屋,探索大自然,长大后我们回去改造周围的环境让我们过得更加舒适。城市里的孩子们在外面玩的时候会吸入太多的污浊空气,以至于现在好多孩子们都只能呆在室内。现在的好多孩子们从8岁开始到12岁,每天坐在电脑前面对着Facebook,YouTube,即使作为艺术家的我每天把玩的东西也不是涂料了而是微晶体和LED。这些孩子长大后,性格会变得孤僻,想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血腥的下载按钮,当然我这样表述有点儿疯狂。所以,项目开展之后,我们会始终专注于公共空间的净化,这是可以面向于每个人的,而且不用买票。我的意思是,我们得到了私人投资者的赞助,投资者们也非常兴奋,如果我们这样只为少数人提供服务,那我们那么我们的费用也就会相应的增加。但是,我觉得谁都会对独享说“不”,是否愿意为空气净化做出一份贡献,大家又会选择“是”的吧。很多事情我们都可以晚点再说,但是首先最重要的是意见要一致,要团结起来。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,你可以评价我们的设计美还是不美,包括你选用什么类型的材质,细节处理的如何,制造工艺怎么样,这些方面都是非常重要的。

由“真空吸尘塔”收集过滤的烟尘颗粒
图片由roosegaarde工作室提供

 

DB:您有没有想过,这个项目如果在 众筹平台Kickstarter上没有筹到足够的资金的时候,您会不会彻夜难眠?
 
丹·罗斯加德:哦,不。没有。没有。我能感觉到大家的热情。 而我的B计划就是周日晚上去抢劫老奶奶。我们会一直反正管理的目标。
 
 
DB:您认为哪一部分是这个项目中最困难的部分?
 
丹·罗斯加德:我认为这个问题就说来话长了,因为我的项目是针对雾霾这样一个敏感的话题,所以需要大家都行动起来,但在同一时间,人们又害怕被说成是不务正业。我想,你也会有这样无人问津的情况吧,所以,我的想法就是,我们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推广项目。项目需要的所有时间,金钱和精力,都由我们自己来承担。而如今,我们项目出现在了萨克斯坦,巴黎,孟买和圣保罗。下一步需要的就是认识度,改良和推广。很多时候,在一开始萌生的一个想法是很脆弱的,如果你没有好好珍惜,没有投入精力和感情的话都不会成功的。作为一个设计师,我着迷于把我的想象与创意结合起来并且融入到这个世界中去。无论有多大的困难,说实话,我都不在乎,我只要项目成功,能创造未来。我在乎的是真实的美好,真实的感受。当时,我们设计了夜光的公路梵高自行车道,人们都非常喜欢,在这里,仿佛感到梵高的幻想世界就在自己的脚下。因为大家都看过梵高那幅著名的油画《星空》,除了欣赏画作,还有可以从我们的设计中来感受梵高奇幻玄妙的艺术世界,所以我们很快的将它推广到世界各地。不过,对我们来说,像真空吸尘塔这样可以净化空气的项目更加值得人们喜爱,它对地球的贡献是更高一个级别的了。因为,这个项目不仅仅是普通的产品,比如说一款个性的座椅,照明产品或是手表什么的,“真空吸尘塔”项目真正能够改善全人类生活。我认为,这样的创造更加适合我。它改善的是现实的生活,说实话,能将这个项目开展到这一步也挺难以置信的。
 
 
DB:但是丹,你并不会在你的有生之年看到空气质量改善的结果了吧。在当代社会,人们都急功近利,渴求快速的看到结果。
 
丹·罗斯加德:当然,如果想要有时效性,从本地的情况来说吧,公园的空气质量比城市要干净75%。这是非常直接的一个数据,现在,没办法从投资回报率的角度来说,或者无论你怎么看待硬资本的世界。因为我是一个崇尚软资本的人。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说,我可以创造一个可以净化空气的装置。之后的时间里,可以通过人们的共同努力,科学家,艺术家,设计师,非政府组织,政府都可以为净化空气做贡献,创造可以免费净化空气的城市。过几十年之后,当我的孙子趴在我的膝间问我,当你年轻的时候做了什么啊?我会愉快的回答他:我曾经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创造了一条梵高自行车大道。还有那些免费的空气净化装置都是我设计的。我希望到那个时候,他听完会双眉紧锁,摇着小脑袋对我说,这个装置已经无时无刻,无处不在了,值得你那时候花这么多时间去争取吗?

roosegaarde的工作室是一个废旧的老仓库改造的
图片均由roosegaarde工作室提供

DB:这一部分是更大的难题,对吧?
 
丹·罗斯加德:一点也不错。在这个新鲜的世界里,没有那个问题是仅靠简单的解释就能描述清楚的。旧的世界正在发生巨大的改变,不管是经济方面还是能源方面。同时,新的世界又充满了未知。我们只是新世界发展的开始。面对未知,也就难免产生恐惧感。机器人会取代我们的工作吗?你能应对困难吗?“信赖”意味着什么?“技能”又意味着什么?我想,这些都是设计师们的职责。这就是我们设计师们的天地了。太多的未知,太多的问题,没有人能完全驾驭的了未来的工业产业,或者说未来工业对于意识的要求更加严苛吧。这真的是一片全新的天地。我认为,设计者们的职责就是大胆的对灵活多变的未来做出激进的畅想,能源产业的未来,健康事业的未来,充满诗情画意的未来,皆是如此。你能看到,变化正无时无刻不在发生。我想鼓励设计者们,在前进的道路上,尽情的释放自己对未知的求知欲,因为,那将是你们施展才华、尽情创造的未来。
 
 
DB:您为什么不去竞选市长呢?
 
丹·罗斯加德: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,因为我是一个制造商。我只做我喜欢做的事情。科技是我们的第二肌肤、第二语言,它同时也可以作为我们沟通信息,体验彼此的方式。在我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,我就很喜欢自己做建筑,自己创作东西。我是在荷兰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长大。我记得我生活周围那些山坡都很陡,我和我的姊妹喜欢在一些家具上装上轮子,然后骑着他们从山上滑下来。现在想想真的非常后怕,当时那种玩法根本没办法刹车,很有可能会折断脖子!但是作为孩子,我们被周围生气盎然的自然气息所吸引,在那时我就有这种改进我们和自然联系方式的想法了。你知道,现在科技手段在我的作品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。在我的工作室里,我们花大量的时间、金钱和精力进行技术开发。讽刺的是,我不精通硬件——问题的重点是如何利用技术去使空间变得更加人性化、交互化,或者如何使自然和技术的融合成为可能。我一直在探求如何去模拟世界从而使它成为我们自身的延伸。关键是要以你独特的方式重现重构现实。

▎转载From设计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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